就像希腊神话中被钉在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一样，现代社会经受着周而复始的金融危机折磨，不幸的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大英雄赫拉克勒式的拯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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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英国政府10月8日宣布总额为4000亿英镑的最新救市方案以来的短短7天里，世界各大深受金融危机困扰的国家纷纷效仿“英国方案”——以部分国有化各大支柱银行为核心的系统性救市——从欧元区15国，到澳大利亚、俄罗斯，以及10月14日美国政府宣布将动用会议已通过的“7000亿美元救市法案”中的2500亿购买美国9大银行的股权等等。自此，世界各国应对金融危机从各自为政走向“协同”和“趋同”。

        面对排山倒海般的金融风暴，全球各国协同救市实属迫不得已；然而，当全球各国一改此前各自为政的策略转而以“英国方案”为蓝本的趋同救市时，我们有必要提高警惕。比如，如果此轮救市不奏效有没有后继方案、西方国家如何处理滚雪球般的巨额债务、救市资金是否会再次被银行家瓜分、如何刺激基础经济防止大萧条？等等问题都是该方案没有回答的。

 “英国方案”略胜一筹 

        从去年9月美国次贷金融危机在波及英国以来，英国政府已经出台了一系列救市方案，涉及资金总额高达6330亿英镑（约为11100亿美元，详见前文《英国：救市仍如饲虎》），主要包括“国有化或部分国有化支柱银行”以补充银行资本金、“特殊流动计划”和“银行间借贷担保”缓解金融机构日益干涸的现金流、“福利救助按揭断供家庭”从源头降低按揭违约率减轻市场压力、“提高居民存款保证额”稳定并增强消费市场信心等等。

        按照刚刚荣获今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美国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9月在《纽约时报》的专栏文章《金钱换垃圾（Cash for Trash）》对此次金融危机的“四步论（即：房地产市场泡沫破裂使房产拥有人遭受惨重损失，随着断供案例激增导致相关联的抵押支持证券的价格暴跌；上述原因最终致使众多金融机构资不抵债；资不抵债的金融机构终止向市场提供急需的信贷产品；急于出售资产融资的金融机构因资产进一步贬值和无法出售而深陷泥潭甚至濒临破产）”分析，英国政府出台的救市方案覆盖了“四步论”中的前3个环节，一旦奏效第四个环节也将迎刃而解，可谓一个系统性、针对性非常强的方案。

        难怪克鲁格曼本周在《纽约时报》的专栏文章《（英国首相）戈登做得好（Gordon Does Good）》中称赞英国的做法。的确，如果将“英国方案”和欧美其他国家的救市计划相对比，你会发现英国政府在对纳税人和银行家的平衡考量方面更胜一筹。

降低风险以民为本

        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球各国采取的救市策略主要集中在以美国为代表的“收购不良资产”计划、以爱尔兰最先采用的“全额担保居民存款”的做法，以及英国以“国有化银行”为核心的系统方案。

        和美国最初的“7000亿美元救市法案”计划购买金融机构“不良资产”的构想（克鲁格曼称之为“金钱换垃圾”）相比，“英国方案”主张以资金换股权的方式，不但能缓解银行流动性危机也能解脱银行资不抵债的困境，同时规避了对“高度杠杆化的不良资产”的评估成本和风险，因而救市资金回笼并获利的几率要高些。而美国14日公布的入股9大银行的救市细则正是对“英国方案”的最大肯定。

        和爱尔兰、德国越来越多国家等实行全额担保居民存款的政策相比，英国政府只是将担保额从3.5万英镑提高到5万英镑。原因很简单，全额担保居民存款只能稳定民心、防止挤兑，却并不能解决信贷停滞的症结。因此“英国方案”积极地向银行金融机构提供流动资金并为银行间借贷提供担保，以期盘活停滞的信贷市场。

        至于金融危机的源头——住房按揭违约方面，英国政府早在今年9月2日就公布实施了“福利救助按揭断供家庭”为核心的五大项政策：对失业的供房者提供救助、通过地方政府对断供的家庭住房实施收购再租给原家庭的策略、政府免息贷款资助首次购房者、暂时提高房屋交易印花税起征额和投入资金建造更多政府公屋等。这些都将从源头防止断供率高发，不但降低了按揭机构的违约率，更从民生角度 “大庇天下寒士”（详见前文《布朗住房“新政”》）。

        尽管“英国方案”从源头着手、针对金融危机各个环节对症下药，有望盘活金融市场，但“英国蓝本”也有其不可忽视的弊端。

父债子偿

        很显然，无论是哪个国家的救市方案，面临最广泛最激烈的抨击：政府是否应该动用巨额的纳税人的血汗钱来救市？现实残酷地回答着这个问题，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政府敢于放任银行金融系统的崩溃，进而肆虐该国的基础经济（在英国金融服务业本来就是其基础经济），最终导致失业率高涨、国民经济大萧条。故而关于救市与否的争论已经失去任何意义。目前急需探讨的问题是如何救市，从而降低风险确保纳税人的钱不被市场再度吞噬。

        首要的疑问是各国救市钱从哪来？如果从税收，那么纳税人将面临更高的税率，对于本来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民众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如果通过政府举债筹集资金，政府将面临国家债务增长和信用评级下降的局面，则意味着不断攀升的举债费用和利息，同样加重本国纳税人的负担。如果救市并不奏效，整个国家资不抵债时，目前冰岛的惨状将是活生生的例子。按照目前美欧国家的国债额度，都会将滚雪球般的债务包袱强加给子孙们。从全球的角度来看，已经形成了“部分债权国百姓辛辛苦苦攒钱，供养债务国民众奢华糜烂的生活”，有朝一日会不会以某种极端方式“赖账”，值得警惕！

        其次，当各国政府冒险救市时，如何监管约束银行的行为？作为“政府出资对银行进行资金重组”方案的发起者，尽管英国政府声称不会过多介入银行日常管理，但其在银行资本比率、派息和高管薪酬等方面的规定却是参与救市各国中最严格的——根据目前的政府数据显示，求助政府的银行要将一级资本率提高到9%；在优先股赎回之前不得派息；优先股的股息为12%。或许是因为政府的条件过于苛刻，有个别银行宁可通过其他途径融资也不接受政府救助。

        在高管薪酬和分红方面，英国政府谨慎地表示不希望银行家们今年获得现金分红，并由金融管理局（FSA）出面制订将银行家薪酬分红与银行盈亏挂钩的中长期激励或惩罚政策。但正如我在《英国：救市仍如饲虎》一文中所述，政府对银行金融家的约束总是患得患失谨小慎微的，作为全球救市的隐患，道德风险将长期存在。

        最后也是救市的终极目标——如何使整体国民经济回暖？如果将此次全球拯救金融市场和当年“罗斯福新政”比较，“英国方案”还欠缺基础经济复苏计划作为支撑，否则血本救市将前功尽弃。为了从1930年代的大萧条中复苏，“罗斯福新政”除了对金融机构注资担保之外，更重要的是斥资兴建了大量的基础公共设施，创造了数百万的就业机会。从英国目前的大型待建在建项目来看，伦敦2012年奥运工程、横贯伦敦东西的地铁“十字铁路（Crossrail）”项目、布朗政府实施中的“300万套新房计划”和“200所中学改造计划”等，或许能抵挡一阵，缓解失业率高涨的燃眉之急。

    仔细审视当前的救市行动，大都停留在治标不治本的层面，“英国方案”或许能将金融危机从崩盘的边缘挽救回来，却不能理顺政府和银行之间的脔合关系，不能根治银行金融行业的贪婪习性等等。就像希腊神话中被钉在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一样，现代社会经受着周而复始的金融危机折磨，不幸的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大英雄赫拉克勒式的拯救者。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但不会简单地重复。美欧今天的危机似乎是在为“罗斯福新政”时期的缺陷还债；数年之后，世界会不会为今天的“英国方案”再来一次更大规模的赎罪救市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